暴雨,肆虐着整个青砖绿瓦的江宁城。
天空乌云密布,犹如夜幕降临之时。
远处雷声阵阵,时有闪电快速飞逝,像要故意划破笼罩在上方的雨雾似的。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,远远望去更像一座空城,静谧而阴霾。
一条污水横流的腌臜巷子里,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。那女人骨瘦嶙峋,身子蜷缩成一团,双目紧闭,嘴唇发紫,背上淤青大片,很是渗人。
城里每天都会死掉或失踪一些无名之人,她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。
一只黑色的野猫路过此地,见她一动不动,便好奇地伸出爪子去碰了碰她的脚趾。她微微一缩,野猫受惊跑了。
淅沥雨声由远而近,模模糊糊地钻入女人的耳中。她的眼皮动了动,仿佛听到了一些声音,那声音听着很是熟悉,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了。
“沈郎,我是馨兰啊,潭州的姚馨兰,等了你七年的发妻姚馨兰……”
“沈郎,我千里迢迢从潭州寻来,你跟我回家好不好,跟我回家好不好?”
“沈郎,你可还记得娟儿?我们的孩子娟儿,她已经六岁多了,跟你很像的,那么乖巧,那么懂事,可她……她死了,在半年前死了!你知道吗,她死在我怀里时一个劲儿地问我,爹什么时候能回来看我们……”
一股怨气从胸中涌出,女人的手指动了动,神志在半醒半梦间挣扎。
细微的缝隙突然裂开,昏暗的光线照到她的脸上。她的双眼缓缓睁开,瞳孔涣散,没有任何焦距。
耳边好像又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,只觉得阵阵鼓声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,忽远忽近。那声音似有魔力,牵引着她断断续续的思绪,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自己疯狂击鼓鸣冤时的场景。
当时值班衙役受到鼓声惊动出来询问事由,她满含委屈地说要状告沈府沈歆抛妻弃子。衙役吃惊问:“你说的可是同济堂的沈歆?”
“正是此人!”
于是父母官王大人接下了这桩案子。
她本以为能靠官府为自己讨回公道,然而,她输了,输得彻底!
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被她陆续拾起,公堂上的审判历历在目。
“被造沈歆,姚氏告你改名另娶他人,可有此事?”
“回大人,草民明媒正娶的妻乃南阳焦氏焦秀生,至于姚氏,从未见过,更未去过潭州,何来改名另娶之说?”
“大人,他满口胡言!”
“原造,本官未问你话,不得插言。刁氏,你是当年说媒的媒人,你来看看此人可是与姚氏成婚的沈何?”
“回大人,不像。”
“刁大娘,您可要看仔细啊!”
“馨兰啊,你我都是龙泉乡人,这些年你的经历刁大娘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,可眼前这人确实跟你丈夫沈何不像。”
“……”
她不甘心,她有书信笔迹,可以检验沈何的字迹!
偏偏,他竟成了左撇子。
她明明记得他提笔的习惯是右手!
字迹检验不成,她又说出他左肩上的暗红胎记。他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上衣,裸/露出来的左肩上被纹了一只恶鬼,恶鬼脚踏红莲,甚是妖艳。
那种妖媚邪气她从未见过,王大人问:“姚氏,方才你也看到了,沈歆左肩上只有纹身,并无胎记,你还有什么话要说?”
她哑口无言。
他反而替她说起话来:“姚姑娘的经历沈某也深感同情,只是我有父有母,有妻有子,事关清誉,断不能敷衍了事。今日既然对簿公堂,自是要把事情弄明白的,不知大人可否传草民父母问话,还姚姑娘一个公道,给草民一个清白?”
“传。”
“不瞒大人,沈歆并非草民亲生,而是养子。”
“有何缘由?”
“小子也是个命苦之人,领养他时大概在八岁左右,之前四处流落,无依无靠,很是可怜,故收为养子。草民夫妇本是金陵人,一直都在金陵地界,从未离开过。这些年小子经商略有成就,都是他个人的功劳,至于娶焦氏,也是他的造化。前几年南阳太守焦必安路过金陵,二人偶然相识,看中小子学识人品,便同我们订下亲事。在这之前小子从未娶过他人,更别提去过潭州与姚氏有这么一段荒唐事。”
“大人,您勿要听信他们满口胡言!”
“本官自有判断。”
“……”
她终究是输了。
王大人判她错告,她成了江宁百姓痴心妄想的笑话。
泪眼模糊中,她看到沈歆携妻子焦氏离去,二人低声说着什么,恩爱不疑。
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出了衙门,走在他乡的街道上,望着周边陌生的脸孔,陌生的地界,心如死灰。
从未这般绝望过。
她信赖的公正严明,被沈歆轻易摧毁;她信赖的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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